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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毛坐在墙根,说道:“我娘带我来的,我走丢了,等她呢。”
祁听鸿看一眼柳府,奇道:“你娘带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小毛道:“你考上秀才了,来沾沾文气。”
祁听鸿忍不住笑道:“沾我的文气?”小毛咧嘴一笑。祁听鸿又说:“你走丢了,怎么不哭不闹,也不害怕?”
小毛说道:“哭是最没有用的事情。”祁听鸿笑道:“怎会这么想?”他也坐到墙根,把剩的半边烧鸡送给小毛吃。
小毛饿了一天,纵使烧鸡早已凉了,他还是狼吞虎咽,吃得非常高兴。
祁听鸿心想:“讲起话来再像大人,其实还是个小孩。”想到这里,他失笑道:“好容易上京一趟,应该到处去玩才对。”小毛抿嘴不答。祁听鸿道:“等我以后考乡试,带你在京城玩一天。”
说到此地,忽然听见一声咳嗽。转头望过去,原来是柳丹背着手,满身酒气,从墙角那边转过来。
祁听鸿暗想:“这柳丹脚步真轻。”老不情愿,站起来行礼。小毛身上没有功名,见到官员要拜。柳丹摆摆手,道:“赤膊秀才,你们两个继续聊,不要拘束。考上举人,带他上京玩,然后呢?”
说这话时,他的目光似笑非笑,似冷非冷,在祁听鸿身上一点。祁听鸿当没听见那句“赤膊秀才”,拉小毛重新坐下,说:“柳大人叫我们不要拘礼。”小毛看一眼柳丹,伸出右手小指。祁听鸿也伸小指,两人拉钩为定。
等到夕阳下山,小毛家人终于寻过来,把小毛接走了。祁听鸿看见柳府小门,陆陆续续走出来许多生员,明白宴会已经散了。他怕喝酒行酒令,提前背的许多风花雪月诗,一句也未用上。祁听鸿不想回去讨没趣,跟着别人一齐往外走。
上弦月出来早,天还亮着,月亮已经挂在头顶。走了一炷香时间,天边微微泛红。祁听鸿想:“是太阳落山了。”但柳府方向传来很大动静,人奔跑声、喊叫声、哭声叫声,祁听鸿觉得不对,转头往回跑。路上迎面跑来一个家丁,边跑边喊,道:“走水了!”
祁听鸿加快脚步,回到柳府门口。许多丫鬟仆役灰头土脸跑出来,哭天喊地。身强力壮的出去提水,然而柳府主屋烧成炼狱,谁也没法进去灭火。祁听鸿抓了一个人问:“什么时候走水的?哪里的火?”那人摇摇头,冷冰冰说:“不知道。”祁听鸿放开他,才见这人穿一身黑,并非柳府家丁,或许是来看热闹的行人。他又问一个仆役,这个说:“是老爷屋里起的火。老爷吃完饭,不要人服侍,回去歇息,火就烧起来了。”祁听鸿再问:“你们老爷出来了末?”人人摇头。柳府已经乱成昏天暗地,祁听鸿叫了几声,哭的哭,叫的叫,谁也不理他。还有几个人打了荷花池的水,远远地往屋上泼。祁听鸿心一横,咬牙想道:“一条人命!”夺了一桶清水,兜头浇下,湿衣服蒙住头脸,冲入火场。
这火是从里屋烧起。外间的仆人丫鬟、厢房的老婆侍妾,几乎全都跑了出去。祁听鸿往主屋走,一路并没有看见人影。火势实在太大,浓烟滚滚,柳府的粉墙已经熏黑,屋顶时不时往下掉着火木条。好在祁听鸿身手了得,没被砸中。他身上衣服蒸得半干,越发抵不住热浪。更难受是口渴,黑烟呛进喉咙,止不住地咳嗽。祁听鸿奔进里间,只见床榻已经烧得面目全非,地上横躺着两个人。一个浑身焦黑,早就没有生机,看身形是柳丹。另一个却是个丫鬟。
祁听鸿将那丫鬟提起来,她神志已然不清,喃喃念道:“老爷?”祁听鸿想:“这倒是个忠仆。或许跑进来救柳丹,自己出不去了。”于是说:“我将你老爷也带出去。”
烧到此时,主屋横梁已经摇摇欲坠。来路变成一片火海,祁听鸿一手护着丫鬟,一手拉着柳丹尸身,脚尖运足力道,往墙上一蹬。这面墙本就烧得快要塌掉,被他蹬碎了,露出一个大洞。房梁断裂,整间屋子倾刻垮塌。祁听鸿两手一挥,把丫鬟同柳丹尸身推出火场。自己奋力一跃,也跌在外面。周围家丁、民壮大呼小叫,把他拖到空地。祁听鸿身上脸上,许多地方烧掉了皮,火辣辣地疼,膝盖摔了一下,一时半会站不起来。
离宴会结束还不到一个时辰,柳府竟然变成废墟,柳丹也死在火中。祁听鸿靠在墙上,回望这片大火,心里后怕不已。方才门外那个黑衣服人,慢慢踱步过来,问:“你是柳老爷亲戚?”
祁听鸿摇摇头。那人问:“他做了什么,教你知恩图报么?”
祁听鸿又摇摇头。那黑衣人问:“你干什么冲进去救他?你仰仗他做官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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